水母

浮生倥偬,有缘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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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x允礼] 烛影 下

写完了,预警见上,没看预警不要点。

可能有后续,后续是嬛果(前后有意义)


皇帝已是知天命的年纪,他平日政事繁忙,骑射的本事固然生疏了不少,手上却尚存着倒山倾海的气力。他将两根手指牢牢嵌进允礼脸颊凹陷处,迫他抬起头,将那张脸朝向烛火。于灯下看,允礼面上皮肉单薄,更显得骨骼纤巧而锋利,像是多用一分劲力就会断折破碎。他瞳色极浅,光下细细转动,宛如玉石琉璃一般剔透,恍惚顷刻间便会落下泪来。皇帝见他这副形容,一时心猿意马而喉头发紧,又愈发笃定他不过装腔作势、以病乞怜,是以掌中没有半分容情,仿佛存心要他筋断骨熔一般碾着那皮肉,口中念念道:

“好啊……好啊。数月不见,你倒是学会诳朕了。”

允礼知他怒极,口中尚要辩解,却奈何受制于人,无论如何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加上他腿伤未愈,跪得久了,双膝更是针刺一般痛楚麻木,一时痛得眼前发昏,骨骼咯咯作响。忽得纸窗外有亭亭人影施施然行过,那名女子身量纤细,发上的朱钗首饰映在窗像上,原是向熹妃自请前来照看的浣碧,端着刚熬好的药汤来了。果郡王自昏迷中醒来,高烧才退下些,又发了惊梦之症,数日夜中惊厥而醒,时时不得安眠。太医院得皇帝关照,亦为此上下不得安宁,特地又着人加了一剂安神定气的药,叮嘱他夜中难寐时服用。浣碧近来就住在凝晖堂里,她方才见王爷二更天还醒着,便先去叮嘱宫人熬药,自然不知皇帝在此。待她行至门前,见廊外皆是带刀的侍卫,不由得吓了一跳,连带手中的食盒都差点打了去。亏得王爷身边的长随机警,急急忙忙接过她手中物件,又拼命同她使眼色道:

“浣碧姑娘小心。皇上在里头呢。”

内室二人于外头的事情全无所知,只些微听得一阵宫人间细密的谈话声,片刻之后,首领太监自门外恭敬请安道:“皇上,太医院给十七爷的汤药送来了,奴才斗胆,请问可要差人送进来吗?”

这一问说来寻常,却令皇帝陡然复了清明,他着忙松开手,清清嗓子答道:“快拿进来。”

那安神汤掺了去热的药材,颜色乌黑发苦,只闻上去就叫人无法下口。允礼由宫人伺候着勉强饮得两口,五脏一阵痉挛抽搐,一时再也忍不住,连同先前的恶心,又混杂着郁结的血丝一同吐了出来。被如此折腾了一遭,他面色愈发惨白,背后的中衣已然湿透了。皇帝见他吐血,愧疚之心大盛,自然再不问他先前是真是假,只在一旁关切地为他顺气:“……怎么你病成这样,却也不早些告诉朕。”

一番变故,允礼自觉已然在生死间走了一个来回。他气力全无,也不作分辩,只不住地喘。自母亲离宫之后,他对皇帝本已无半分期许。平日事事尽力,也不过尽人臣之分,以求苟全一命。幸而得与嬛儿倾心相许,方才自这残生中品得一丝眷顾,不曾想滇藏一行九死一生,回京之后,又是皇帝一纸诏令,令他与嬛儿生离。但即使如此,于途中探查所得,他也是事无巨细,尽皆上报天听,所得不曾有半分隐瞒。若要说还有什么奢望,无非是自己能早日见弃于皇帝,要他离自己再远一些罢了。为此,他不惜身体,故意摔下马去,只盼能借此躲避皇帝召幸。怎料已然走到这个地步,皇帝独独见那一联情信便恼恨交加,显然是想求他真情;同时却又疑他反叛,唯恐他担了一颗不臣之心。如此反复无常,人君的气度已失,更不可能再要他回心转意。他决心已定,自然再不愿见皇帝故作关切之态,索性合上双眼,漠然以对。

心爱之人不得相守,心意又遭人凌辱,倒实在不如死了的好。

他一时不作声,皇帝只当他气短,即刻要着人去把当值的太医找来。宫中嫔妃接连有孕,惠嫔又临盆在即,中夜里忽得皇上宣召,直把御药房自上而下吓得震恐不已。故而不出片刻,温实初就小跑着到了凝晖堂。他不及整冠,先向皇帝直直行了大礼,以掩盖自己一额头的汗水,和满心的惊惧不定。皇帝将一樽茶盏握在手里,见他狼狈之中尚有些进退在,才堪堪没有直直掷过去:“我问你,太医院到底是如何用的药,怎的十七弟病了这么些时候不见好转,今日竟然又呕了血?”

果郡王急病,那药方虽然不由他开具,然而温实初身为院判,多少经手其中。皇帝这话于他而言,自然是了不得的指控,故而他丝毫不敢怠慢,伏地解释道:“据微臣所知,王爷虽有寒热侵体之症,然五脏无损,本不该如此……请容臣再做诊断。”

他得皇帝允准上前,将三指悬在允礼腕上,忽听得允礼浅浅咳了一声,随即以手背掩住口鼻。那声音真假难辨,倒像是过去大雪封山,他去清凉台替嬛儿探病时一般。只这一声,便让温实初心里明白了七八分。他心念一转,只当于病情全然不知一般望闻问切,足足做了一盏茶的功夫,这才退后回话道:

“回禀皇上,王爷无碍。”

“无碍?”

“是。王爷脉象平和,肺音清且缓⁠[1],如今烧也退下了,虽还有些咳疾,但只要好好将养着,应当不再有大碍。至于呕吐之症,或是王爷前阵子烧得狠了,以致身体虚弱,加上一直不进水米,损伤了肠胃。依微臣之见,当佐以饮食,细心调理,假以时日,必可复原。”

皇帝听他所言,一张脸阴晴轮转,他饮一口杯中茶水,又道:“那依你所见,他这病倒也不重?”

“回皇上的话,王爷底子康健,若无忧思劳心之事,自然不重。但王爷坠马时损伤了腰背,又被马儿踢伤了腿脚,是以夜中惊惧难以成眠,此于恢复大不利,倘若再有些旁的波动,亦有复发之虞。”

那温太医将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皇帝一时不好发作,最后只叹一口气,转而看向允礼道:

“……你背上也有伤?”

“只是落马时被碎石割伤了些,现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这一问一答来得突然,二人不及提那君臣之分,竟现出些不合时宜的亲近来。皇帝胸中积了一口气,直到此刻才方方顺了些。想来先帝在生时[⁠2],自己同几个弟弟为了储位斗得你死我活,几番厮杀才得以保全。可先帝晚年何等多疑,即便已定下立皇四子为储君,于他也总是不假辞色,时时要他提心吊胆,生怕有一步行差踏错。是以皇帝于先帝,敬重提防远多于父子之情。却正是先帝这样无情的父亲,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也要留着自己最疼爱的十七子承欢膝下。皇帝于允礼一时忌惮,一时又顾念他自幼倾心仰慕于自己,不免多生几分怜惜。想来若不是二人曾有少时的情分在,以彼时舒妃在后宫的地位,恐怕这个隐患自己不除,太后也必定不能容他。如今还留他一条命,也不过是信他一颗心还在自己身上,断不会行悖乱之举。他初初不过恼那梦魇不详,此后却更疑心幼弟已然生了二心,是以一双手拧紧了又松开,竟越过允礼,伸手去整理他背后软枕,又柔声道:“你怎么这样不小心……且让朕瞧瞧。”

皇帝话锋一转,允礼已然明白他胸中计划,他心里极不情愿,一时面上僵住了,只一动不动。何曾想皇帝自他脊背向下,又隔着中衣抚他腰侧。他心知今日断然躲不过欢好,可到底温实初还跪在地上,只为他这不堪的境遇更添一层屈辱。想那温实初纵是再不明就里,见果郡王迟疑半晌,终究解了衣侧系扣,又自塌上背过身去,此刻也多少有了些不该有的揣测。他内心震恐,半点不敢抬头,生怕耳旁多听得一点动静就是掉脑袋的祸事。然而静夜无声,将那丝帛锦缎牵扯的响动变得如同擂鼓一般,幸而果郡王一声痛呼,而皇帝终于回过神来,才以一句“你下去”将他遣了出去。他再不敢片刻迟疑,如蒙大赦一般膝行着逃出门去,待到那房门自他背后合得死紧,才觉自己连前襟都被冷汗浸湿了。

苏培盛候在门前良久,他见那温太医逃命一般畏缩发抖,自然知晓屋内接下来的动静,便立即遣开侍卫,着手要下人去准备竹简和温水来。圣人要关起门来行那乌糟事情倒也不是第一遭,彼时王府里也就罢了,皇帝登基以来愈发挑剔,侍寝前连娘娘们都恨不得刮下来一层皮。换作是男子,其中苦楚比慎刑司的大刑也不遑多让。只可惜了十七爷性子那般和缓的人,时时被折腾得面无人色,十天半个月都难缓得过来,更何况他如今有伤在身,如何禁得起皇帝这般莽撞行事。想他苏培盛服侍皇帝这许多年,如今也算是铁石心肠的人,见那屋里一轮轮换了几桶污水出来,也多少有些不忍心,忍不住要避开些去。他走了几步,见廊下那果郡王府里的小厮一双拳头拧得都出了血,不禁长抒一口气,出声提点他道:“为了你家王爷好,可别叫旁的人瞧见你这副样子。”

“可苏公公,阿晋心里实在委屈。”

“要想清清白白地活着,多多少少都得受点儿委屈。这事儿你不明白,你家王爷可明白着呢。”

那小厮吞吞吐吐愁眉不展,将一张脸拧在一起,一对眼睛仍要不住地瞟着那内室紧闭的房门。苏培盛见他终究想不明白,却也体恤他们主仆情深的道理,只能又劝道:“还是快歇着去吧……这里有老奴我看着,出不了大事。可别等天亮让十七爷瞧见你把自己整伤了,倒要反过来心疼你。”


阿晋得人差遣,他素来迟钝些,却也知道现下的情况,要自己杵在外头也于事无补,便只有先回去自己房中,隔着窗望窗外的院落同烛火。他本是罪臣的孩子,家里大人因为废太子案被牵连,一并发配了宁古塔。自己当年不满十五岁,按例要被充为官奴,却被受宠的小皇子从先帝爷那里要了来。舒太妃年轻时丽质天成、宠冠六宫,十七皇子更是生得玉人一般。他们母子情深,一顺的菩萨心肠,待下人都格外亲厚几分。先帝崩逝,舒太妃被逼出宫,新封的果郡王一夜之间失了父母,连自幼亲厚的四哥也离他而去。他一时情急,却连自己的性命也做不得主,只有抱着阿晋哭了整晚,活活哭成了泪人。那夜之后,王爷放浪形骸,再不去管那些先贤的教诲,只专心当一只吟风弄月的画眉鸟,被皇帝握在手里、养在笼中,还免不了时时要被捉出来把玩一番。滇藏一行四月,旁人个个说十七爷福泽深厚,才能全了一条性命回来。只有阿晋知道,自甘露寺那一轮之后,王爷脸上却也不曾现过半点真心笑意。许是他那一副玲珑心肠,都叫那永寿宫里的熹妃娘娘吃了,要她嚼碎了融进了骨血里,只留下一具丢了魂的空壳。

可怜他已经失了心丧了命的人,却连皮肉的尊严都留不下来。

阿晋越是细想王爷此刻遭遇,越觉得煎熬苦痛,他反复踱步,生怕自己一时忍不住冲进房里去,做出些什么冒犯圣人的举动来。那院里的灯火明明灭灭,映着来往的宫人,似是莲花的更漏,滴滴答答数着这长夜。许是宫里的夜,又同王府里有不同的活法,这叫人厌烦的响动也总是盼不到头。他一时辗转反侧,又一时昏昏欲睡,最后竟自矮桌上栽下头去,将自己绊了个腿脚发麻而惊醒。忽而那黑漆漆的夜空里现出些颜色来,原是庭院里点了灯火通明,照得欲曙的晨光都黯淡几分。阿晋急急忙跑出门去,见一行人端茶送水好不热闹,想来是皇帝终于了了房中事,这便要整顿衣衫回养心殿去。

皇帝不欲今夜的事儿传到各宫里去,内里伺候的都是他亲自带来的下人。阿晋跪在地上,同乌压压的人头一同行了送别皇帝的大礼,皇帝前脚刚踏出门槛,他壮着胆子抬头看一眼四围,才发觉这几日熟悉的脸孔都候在此处,如今内室里竟然一个人都没留下。他一颗心噗通一声摔进深井里又结了冰,只恨不能即刻生出翅膀飞去王爷身边,却筋软腿麻又踢手绊脚,半点也走不了更快。他自游廊里回转,急匆匆路过一院合欢的树影,同一弯尚且眷恋日头的明月,忽见得树下一袭消瘦的人影。那人只着一身单薄的中衣,斜斜倚在门前,似是那盘根错节的古树上,独独生出了一翼将要枯死的枝桠。

阿晋终于见他安好,悬了一夜的心好歹落了地。想要张口出声唤他,却不防跑得太急,胸中一口气没能上来,竟差点一头栽倒在廊上。王爷听见动静,忽而回头瞧见他的狼狈相,脸上却亮堂堂浮现出一个笑容:

“……阿晋。”

END


1 对中医一窍不通,别问我在写什么,问就是我在胡扯

2 雍正路人粉看这剧的时候其实很困惑,到底编剧为什么要把这口锅安给工作狂雍正,又为啥把十三搞没了。后来听演员采访说是因为朝代架空过不了审一定要找个皇帝扣锅才准播,然后正好那个时候清装戏又特别容易火……就(行吧

但是这个问题道理上说通了,写同人的时候我也还是不知道怎么处理🍊登基前跟弟弟们的关系(。按雍正处理他十三弟这个梗过不去了。按原小说处理吧果子又实在不太像被认真议过储还能带兵打仗的王爷,结果最后就随心情乱写写出来这么个四不像(。

其实隐约有一种感觉是编剧改果子狸这个角色的时候也觉得四不像,但是删又删不动救也救不回来,只好让他前后智商割裂着当个男花瓶了(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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